【丑萨/莫萨】旁观者(slo12无料公开)

旁观者
配对:丑萨/莫萨

        作为一个跟着莫扎特的一生辗转到维也纳的旁观者来说,小丑认为维也纳是个伟大的城市,他只是踏进这里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不少好玩的人事物,而在这其中有一个人吸引了小丑的注意力。

        “我看得见你,”萨列里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是在听过莫扎特的曲子之后,小丑坐上了萨列里回家的马车,“你为什么要跟上我?”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小丑见到这个有趣的黑发青年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所在地。小丑没有回答他,萨列里见到涂了满脸油彩的男人对着自己挑了挑眉毛,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萨列里没有接着问下去,他眨了眨眼睛,就好像是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只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小丑因为这个态度撇了撇嘴,反而更靠近这位“不尊重人”的乐师长。这样近的距离,萨列里已经能闻到小丑身上浓烈的酒气,他下意识向后退,后背紧紧地贴上了冰凉的靠背。小丑在狭小的空间里围住了年轻的作曲家:“您真是不礼貌,这样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却要当我是幻觉?”小丑自己说着说着便感到意兴阑珊。他原本就不喜欢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过多的接触只会让好笑的笑话变味道。

        比如这位在逃避现实的萨列里先生,小丑想,他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但是再有趣的人也会有死的一天。又有几个人的死也能带给他欢愉呢?人类的死亡原本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鲜活的生命几次呼吸之间就像熄灭的烛火剩下带着余温的蜡烛,小丑在不同人死去的地方冷眼看着死人与活人的争斗,这场不见血的斗争他早已经见腻了。

        “萨——列里——大师,”小丑拖长了音调,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这样好笑,让他难以控制地捂住了嘴,时不时还要自指缝里像透出风一样流露出嘻嘻哈哈的笑声,“莫扎特这么叫您……天呀,哈哈哈哈,莫扎特这么叫您。”

        小丑一边笑着一边跳出了马车,萨列里在茫然中意识到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黄衣小丑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又消失了,在萨列里任何一个梦中也没出现过。

        他远没有小丑一开始以为的有趣,小丑跳出马车时撇了撇嘴。萨列里是一个勉强还算有趣的人,但是在小丑眼中世界上大多数活物都很可笑,唯有少数的几个才能算是值得小丑捧腹大笑的优秀的笑料。他嫉妒莫扎特,第一次见面萨列里就将他的态度用冷冰冰的面具遮挡起来,差一点连小丑都骗过去了。但是当听到莫扎特的音乐时,可笑又脆弱的面具被轻而易举地击碎,莫扎特挥舞指挥棒指挥的哪里是他自己的音乐,在小丑眼里倒像是指挥音符构成的军队,它们踏平了属于萨列里的国度。

        这可真是好笑,萨列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被冷汗浸湿的衬衫已经出卖了他。萨列里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莫扎特的音乐的“神圣”,而接下来这个可怜的男人就要被嫉妒占据躯壳。小丑叹了口气,他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从古至今嫉妒天才的人基本上不会有第二个结局,嫉妒操控人类就像是玩弄自己手里的吊线木偶。

        不过萨列里是一个有趣的意外。小丑决定跟着他,于是才踏入了萨列里的马车。他能够见到小丑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小丑在世界流浪,任意穿梭时空,出现在叫他发笑的故事主角身边,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我看得见你”。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用处,萨列里不过是一个当不成天才又不是圣人的普通人。

        世界上普通人太多了,萨列里也没比其他人多出什么。


        小丑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萨列里第二次见到小丑是在莫扎特歌剧首演的剧院里,小丑靠在莫扎特身上,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还是挤着夸张的笑容,小丑正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很刺耳,但除了萨列里之外没有一个在场的人能听见。人人都在欣赏莫扎特的音乐,唯独萨列里因听到这笑声,更像是在看一出闹剧。“您在看什么,萨列里?”罗森博格偏过头问道,萨列里盯着莫扎特身边的空气看了足足有一分钟。萨列里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没有什么。”尽管视线没有落在小丑身上,但那快要断气的笑声在剧院无处可逃一样钻进萨列里的耳朵。

        “您又在装作见不到我吗?”

        小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萨列里耳边:“您真是个有趣的人。”小丑伸手搂住萨列里的脖子,他像是一个无尾熊挂在树上一样黏在萨列里的身上。小丑抚摸到萨列里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小丑一点也不生气,他在萨列里的耳边嘻嘻哈哈地讲起话来:“您真有趣,萨——列里大师。您在看什么呢?看莫扎特?莫扎特真是个有趣的人是不是?音乐到底有什么好的,萨——列里大师?您知道更多莫扎特的故事吗?您知道莫扎特就是一个满嘴空话的小骗子……吗?”

        小丑又一次感受到萨列里的喉结上下滚动。萨列里咽下一句谁也不知道的回答。

        “我怎么忘了,我怎么把这么有趣的事情忘了,萨——列里大师。您也爱音乐,您爱莫扎特的音乐,哈哈哈哈——您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小丑松开萨列里,捂着肚子笑倒在狭小的包厢中。这一次小丑很快又爬了起来,他的动作和他的笑声一样夸张:“出主意为难莫扎特的您竟然深深爱着莫扎特的音乐,萨——列里大师,究竟是不是音乐呢?我还以为莫扎特已经是个口腹蜜剑的小骗子,却忘了您是一个更厉害的大骗子!”

        小丑的声音越来越大,他重新贴到萨列里的耳边,高声宣布给萨列里自己听。这像是一场可笑的审判,小丑高高坐在法官的位置,他“咚咚咚”敲响木槌,然后嬉皮笑脸给莫扎特和萨列里定了罪。

        他还在喋喋不休,如同一个发条坏了停不下来的木偶:“您骗了所有人,伟大的宫廷乐师长其实根本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亲爱的大师,您隐藏起来的念头比我还要丑陋,您简直就是当代毋庸置疑的小丑。”

        小丑又找到了一个笑点,他不得不再一次离开萨列里的身边,笑得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哈——萨列里是小丑,萨列里是小丑!哈哈哈哈哈哈!您比我,您可要比我更滑稽。哈哈哈哈哈——”

        萨列里现在确信这是一场闹剧,他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回头发怒的冲动。罗森博格疑惑的眼神已经不止一次落在萨列里身上。小丑因为他难以克制愤怒而牢牢攥紧的拳头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直都看着您,萨——列里大师,看着您就像看着天底下所有庸才的缩影。”小丑离开包厢之前站起来对着萨列里的背影说,这时他的声音落在唯一的听众耳朵里冷酷得像寒冬里温度最低的冰。

        小丑给自己的装模作样打一百分。他靠在楼梯上哈哈大笑,重新发现了萨列里值得期待的地方。萨列里是一个天然的悲剧,小丑刨开那层虚伪的外皮,见到了他有史以来最滑稽可悲的灵魂。这一点也不矛盾,有人见了萨列里的不幸笑得人仰马翻,就有人看他可怜,付出最多的同情心。

        萨列里有一颗实在是珍贵的心,还有一份包裹着嫉妒、仇恨——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莫扎特——的爱意。小丑以为自己看懂了这位口是心非的骗子,于是他攥着这颗心,又回到莫扎特身边去了。天才的人生还没有结束,现在萨列里已经要成为这盛大的戏剧中浓墨重彩的配角了。小丑满意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像是满意于读故事时看见了精彩的情节。


        这该死的故事就是不能按照他想象的来。小丑百无聊赖地看着莫扎特和萨列里在树下对话。维也纳,夜晚。清冷的月光带着天然冷淡的浪漫,从小丑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萨列里红得发亮的耳垂。

        萨列里说:“您找我出来干什么?”

        小丑掐着嗓子自言自语:“当然是和您单独相处,萨——列里大师。”

        莫扎特说:“当然是和您单独相处,萨列里大师。”

        小丑听见了这句话,他躲藏在树上翻了一个白眼。莫扎特和谁的爱情都令小丑发笑,唯独和萨列里的不行。莫扎特的爱情中带着不幸的元素,他是一个自私的天才,他在艺术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刻薄。小丑一点也不想像个长舌妇一样细数莫扎特在这条追求音乐与自由的路上做了多少坏事,但爱情绝对是最早被牺牲的一个。可萨列里对这被命名为音乐的剧毒同样上瘾,没人比萨列里更想要将自己当做音乐的祭品。

        小丑冷眼看着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低调华服,萨列里站得笔直,也能看出来他天生就有个不赖的身材。小丑的视线滑过萨列里的后背、腰,还有挺翘的屁股。莫扎特对这视线毫无反应,但是小丑知道萨列里能感觉到有人隔着空气用眼神抚摸他的身体。

        小丑突然有很多恶意又下流的念头,他想要看看这表里不一的乐师长还能够做出什么更可笑的选择。他想要见到莫扎特看穿萨列里在背后搞的小把戏,他想要见到那些给莫扎特带来不小麻烦的充满着恶意的“恶作剧”彻底见光,教唆者萨列里也会彻底暴露在莫扎特的眼前。那些遮无可遮的嫉妒会被阳光晒出焦灼的烧痕,最终燃烧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拖着残留的一小部分钻回萨列里的心脏。

        小丑没再多费精力听树下的人在说什么,莫扎特给了萨列里一个吻,然后愉快地跑走了。 

        现在树下只剩下萨列里自己了。

        只剩下面红耳赤的萨列里,在莫扎特的吻里他能忘掉那些扭曲的感情,沉浸在纯粹的爱中。小丑对这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

    “您在这里回味什么?”小丑喃喃自语,他突然懒得和萨列里见面了,“多么美妙的亲吻?可惜……”他把剩下的句子咽了回去,反正现在连一个听众也没有,没有人在乎演员有没有把台词都说全。


        小丑也不是一刻不停地跟在别人的身边,有的时候他对着镜子卸下厚重的油彩,露出自己本来的样子;他脱下鲜艳的小丑服,换上一件白色的衬衫。小丑在莫扎特脚步踏遍的每一个城市开酒馆,他端着一杯酒靠在柜台前,来来往往的客人就像上门服务的故事。没人见过的酒馆老板,酒馆里和耶稣平起平坐的酒神。莫扎特曾是酒馆的常客,但萨列里不一样。小丑在酒馆看到萨列里时有那么几分钟惊讶,萨列里身上还没有酒味,看向小丑的眼神却像个刚从酒缸里爬出来的酒鬼。

        萨列里眼睛通红,小丑注意到他的左手腕不自然地贴在胸口,他的头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小丑眯起眼睛,他生硬地伸出手拽起萨列里的左手——他注意到这个动作使萨列里低低啜泣了一声——把满头雾水的大师拽到了酒馆外的小巷。没人注意到一身黑衣畏畏缩缩的音乐大师,这和他平时的形象天差地别。

        “哈,看看我们亲爱的萨——列里大师干了什么。”小丑挽起萨列里的左手袖子,这个简短的动作点燃了他没来由的怒火。小丑粗暴地扯开萨列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绷带,没有得到很好处理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您握着刀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手抖?”小丑捏住萨列里的下巴,“您是死不了的,您得长命百岁,上帝不想见您,您又不够格到地狱去。瞧瞧,您永远都是个夹在中间的人。我都要可怜您啦。”萨列里随着小丑的话颤抖着,他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呼一口气。

        小丑松开手,看着萨列里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他把萨列里留在安静的小巷,转身离开了。

        当小丑回到酒馆的时候,他听到好几位姑娘都在叹息,她们说莫扎特的歌剧被取消了。小丑猜到了。罪人萨列里试图靠自己给自己的刑罚减少一点灵魂上的罪恶?小丑懒得再去想这些事情,他彻底对萨列里失去了兴趣。

        小丑是认为自己是对的,过多的接触只会使好笑的笑话变味道。


        小丑再一次注意萨列里已经是莫扎特生命的尽头。

        这一次小丑没有笑,他用难得的严肃看着这颗星星回归天幕。小丑陪着莫扎特经历了不少死亡,这一次意味着戏剧落幕,故事完结。

        萨列里出现在莫扎特的病床前,小丑注意到萨列里的左手仍然紧紧贴在胸口。

        小丑仿佛听见萨列里低低啜泣的声音。

        萨列里叫了莫扎特的名字,小丑看穿他的手足无措,萨列里不断重复“我能做点什么”。他得不到莫扎特的回应了。

        “您什么也做不了了,萨——列里大师,”小丑走到萨列里身后,他故意握住那受伤的左手,“他死啦,莫扎特死啦。”

        假如这一次小丑紧紧盯着萨列里的眼睛,就能见到那双眼睛像被熄灭的两盏灯,瞬间暗了下去。他第一次挣脱了小丑的手,踉踉跄跄地走上前亲吻莫扎特的额头。小丑看见萨列里贴着莫扎特的耳朵说了什么,他没有兴趣听,但露出了这场死亡开始后的第一个笑容。

        这一切太好笑了,是他见识过的最好笑故事,小丑笑出了眼泪。


        不管莫扎特的音乐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不管全世界有多少人会对这位天才念念不忘,莫扎特死了。小丑选了个好位置观看莫扎特简陋的葬礼,萨列里不在。

        也许躲在什么地方尝试去死,小丑恶意地想,反正结局也只会以失败告终。萨列里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自杀是一种懦弱的逃避方式,萨列里还有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

        小丑东张西望,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灰色的灵魂。

        直到葬礼结束为止。

        小丑只好百无聊赖地拍起手,公式化地喊道:“Bravo!”

    

        他再一次找到萨列里是在医院里,这里疯疯癫癫的人很多,有的人还有救,有的人已经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小丑看到萨列里朝着自己微笑,像是看见了什么熟人,他仔细打量年老的萨列里,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他死啦,莫扎特死啦。”小丑在轮椅旁边手舞足蹈。

        年老的萨列里坐在轮椅上看着他笑。

        小丑知道现在的萨列里谁也认不出来。

        萨列里疯了。

        小丑明白他疯了,拍手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抬手抹掉眼泪,发现脸上的油彩一点也没沾到自己的手上。小丑的笑声停止了,他走到镜子面前,捧了水去洗那张笑嘻嘻的脸,清水什么样子碰到他脸上,又什么样子落在地上。

        小丑僵硬的笑嘻嘻的脸对着镜子,笑出的眼泪都还没擦干净,他看世界一片模糊。
        

        小丑又笑了,镜子里的小丑也笑了。

        旁观者入了戏,当局者迷。

        看不看得清楚,和眼泪又有什么关系?


        他哭了吗?他笑了吗?这是悲剧?这是喜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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